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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来燕:我与罗老师的师生情缘

我与罗老师的师生情缘

 

姚来燕

 

      2018212日,腊月27,我在忙碌地备年之中,突然接到杨建华同学关于罗老师逝世的电话,我知道罗老师得的是肺部感染的大病,不能说话也基本不许探视,但以前得到的消息都是状况稳定。虽然我也有罗老师女儿的电话,但也没有打扰,就满心期待着三月份北大法学院将要召开的“罗豪才教授公法思想研讨会”的师生团聚的日子呢,没想到罗老师已经走了。

 

  泪眼模糊,与罗老师的师生情缘一点点浮现在眼前。我入学北大法学院攻读博士学位时,先师从著名宪法学家、港澳基本法专家肖蔚云教授。肖老因时任澳门科技大学法学院院长,长期在澳门,复试、导师组见面,肖老都未参加。开学导师组师生见面会,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罗老师,以前都是读罗老师的著作,在电视上看见罗老师。初见罗老师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大、风度和喜悦。罗老师看着我们宪法与行政法专业的8名博士生说的第一句话是“感谢你们报考北大法学院,来读北大法学院,你们要不来,我们这导师也就当不成了。”这句话让我很吃惊,脑子里都是学生感谢学校,感谢老师的,第一次听到反过来感谢,瞬间特别感动,自豪感倍增。会后罗老师请我们吃饭,席间宪法与行政法研究中心主任姜明安老师笑着介绍说,“罗老师可是美食家。”以后在北大法学院的日子里,课后会后,罗老师都会请我们吃不同风味的大餐。第一次聚餐饭间,罗老师特别询问了我的一些情况,一则我是初到北大的新面孔,老师们都不了解;二是我入学时已怀孕八个多月。我对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如何开始攻读博士有些担忧,但老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障碍。

 

  我产假休学的一年前后两届同学,罗老师开设的都是《公法方法论》课程,罗老师时常提醒我们要充分认识研究方法的重要性。上课都是讨论式的,听着同学们的旁引博证、侃侃而谈的见解和老师高瞻远瞩、提纲挈领的引导,我总是愧于自己知识欠缺还课前准备严重不足,每次决心改变,可带孩子这个事情更为现实。由于这两种压力,每次饭间我总显得拘谨,有一次罗老师鼓励说:“还是要好好吃饭的”,听了这句话,瞬间泪奔还没让大家看见。

 

  在我刚确定了论文选题后,肖老不幸在澳门突然病故,办完丧事后,姜明安老师电话让我们四名未毕业的学生确定导师,双向选择。我因论文初选题目为财政权问题而想到对于财政这一国家大事,罗老师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会了解更多,就直接电话罗老师并说明我的想法,罗老师爽快地就答应了,当时就让我把选题材料发去,并在看完我的论文选题情况说明后积极组织讨论大纲、开题等事宜。我就是这样转到了罗老师名下学习。也许是我的这种特殊身份,罗老师关照的更多,建议我找到全国人大法工委、人大财经委、预算工委,北京市人大,北大法学院财税法研究中心等部门不同的专家学者请教。论文写作难以继续下去的时候,我便把堆积起来的材料都发给罗老师,老师帮我整理和开拓思路,我也丝毫没有因自己愚钝而打扰老师太多而感到愧疚。

 

  我在博士期间的学习一直不顺利,北大本身要求高,同学们才华横溢,我带孩子经验不足导致孩子体质也特差,自己整日奔波于北大、医院、律所和家之间,毕业面临困难,我甚至一度怀疑我是怎么混进这支队伍的,想迅速逃离也不成了。在毕业季来临时有一日,听说外校一女博士跳宿舍楼轻生了,我因有博士好朋友也住在这栋楼里,便时常带女儿光顾,也与该女生有过照面。她带着孩子上学,当时就显得很特别。事发后,我们朋友间都很纳闷,觉得她都可以毕业了又找到工作了,都胜利了为啥要轻生呢?就在我得知这消息的第二天下午,罗老师在办公时间打电话到我家(以前都是晚上或者周末或者提前由他的秘书约定好通话时间),电话内容照例是讨论论文,提出他的想法,建议我找什么资料,找什么人请教。完后罗老师很随意地开始说延期毕业的好处,大抵是说时间充足了,可以将写作论文与找工作分开了,也可以将孩子养的更大一些,上班后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之类的话语。我因当时也已泪奔却强忍着不想让老师察觉,电话里老师说的话并没有听得太清。放下电话冷静一想,罗老师打这个电话是巧合呢还是听到这则消息后专门打的呢?不得而知。自己心里说,可得静下心来认真学习,好好生活,不能让老师担心。

 

  真正地毕业论文答辩,则是气氛轻松简单。答辩组的老师更多的是建议,有些难度的问题也被罗老师以专业探讨的方式回答了或者引起了答辩组老师更加热烈的讨论,根本没需要我回答,仿佛我是在上课而不是答辩。这之后有一日,毕业办公室的粘怡佳老师来电话说,有一个北大留校教公共课法律基础的岗位,问我是否想应聘,说罗老师认为我适合,并说罗老师让我去见谁谁。心里那个激动,基于对北大的爱,估计没有学生会放弃的。我确实是第一批进入面试,试讲,面试老师当时也表达了罗老师对我的推荐意见,结果却是落选了,我也没有给罗老师汇报。找工作果然如罗老师所言,非常顺利,后来一次学术会后聚餐结束,罗老师在秘书、警卫等的陪同下马上要离开,我在楼道里追上罗老师,给他汇报说,现在有某某、某某单位和中央广播电视大学三所学校都可以去,我介绍了一下各自的具体情况并说自己拿不定注意,想听听老师的建议。罗老师认真听完后明确说:“我认为最后一个适合你”。望着老师匆忙远去的身影,我也就确定了自己的工作单位。

 

  上班以后,我因是罗老师的学生,在单位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受到领导和同事更多的关注和帮助。这一点,我很明白,心里就希望不要辜负老师的教诲,别给老师脸上抹黑。我们部门当时的叶志宏领导一贯敬仰法学前辈,他委托我邀请罗老师为我们电大系统行政执法方向的学生编写《行政法学》教材时,罗老师也是爽快地答应了,并说有以前他和湛中乐老师合作编写的教材可能更适合我们的学生,供我参考,这样,二位老师以双主编的身份给我们编写了教材。再后来,我们电大系统转型升级为开放大学办学体系,叶领导转达说杨志坚校长希望邀请罗老师担任法学教学指导委员会的顾问,我又电话问罗老师意见,这次罗老师没有爽快地答应,而是说“感觉身体欠佳,担任这个职务做不了实质性的事情,抱歉了。”我将这个情况汇报领导后,领导也没有勉为其难。

 

  两年前与罗老师有一次专门聊天聚餐的机会,我因二胎时代的到来,又有孕在身临时放弃了。那是温辉师姐约我同去,说是还有别的师兄弟姐妹。温师姐后来说气氛特好,罗老师还问起我怎么没来呢!

 

  这就是我和罗老师的师生缘,恩师对待我这个学生是“扶上马,送一程”。我常心存感恩,常想:要不是罗老师是我的导师,我大概从北大是毕业不了的,我这个从小的“北大梦”也是没法实现的。这不是夸张,我有证据来证明,在学习期间的一日,我推着女儿从北大图书馆出来,女儿的身边挤满了书,碰见已故的宝音胡日雅克琪老师,也就是老一辈宪法学家陈宝音老师。他问“你进图书馆孩子谁给你看啊?”我快乐地回答“咱图书馆的保安哥哥啊!”又聊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还是挺高兴的,陈老师却上下打量着我,又看看小推车里的孩子,怜惜又迟疑的说了句“要不你放弃算了吧!”我想要不是我当时看起来脸色非常难看或者显得非常狼狈不堪,作为我入学复试的主持老师,他怎么会那样劝说呢!

 

  我一直想冲洗一张与罗老师的合影,放在办公室和家里,激励自己,可现有的合影罗老师长者风度翩翩,我自己照的总不够好,所以,我打算今年三月份的会议间歇,一定要请罗老师多拍几张,挑出满意的来。而这,再也实现不了了。

 

  罗老师为人为师为官,高山仰止,遥不可及!恩师教诲,牢记在心!

 

  愿罗老师安息!                                                                                                                             

 

姚来燕 国家开放大学教授

2018.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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